神奈—不在

写到自己尽兴

【太中】溯游

*之前因故退掉的合志稿,拿出来给顾梓 @孤禅 当生贺啦!和聿米这个大鸽子一起祝顾梓酱天天开心!



*时空穿梭,无异能非原作背景,bug很多将就着看吧。

 

*大写加粗的he,糖。

 

 

 

 

 

“我来找一个叫太宰治的男人。”

 

 

“他在吗?”

 

 

“不。”

 

 

“他已经死了。”

 

 

 

 

 

/

中原中也第一次见太宰治,是在十五岁那年。

 

 

彼时他还是贫民窟里的孩子王,带着一群无家可归的半大孩子在暗巷中游荡。抢劫,诈骗,勒索,总之能赚到生活费的事情都会去做。他和手下的孩子们还没长大,就过早地学会了应付这个世界的冷漠。

 

 

某天他们在暗巷见到了一个穿着沙色风衣的男人,黑色的乱发海藻一样贴在额头脸旁,侧脸依然是好看的。

 

 

柚杏在他身边小声地惊呼了一下,中原中也伸手示意她安静,招了招手示意埋伏在胡同里的同伴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那个男人停下脚步转过了身,纵使黑暗遮蔽了他的身形那个男人还是准确无误地看向中原中也的方向,轻笑着开口道:“那边的八位,不,九位朋友,真的不出来聚一聚吗?今天的太阳很好哦。”

 

 

其余的孩子们面面相觑,最后一齐看向了中原中也。十五岁的少年皱了皱眉头,两手插兜走出了胡同。

 

 

阳光随着他的步伐一点点描绘出他的身形,中原中也清楚地看到那个男人的瞳孔一点点睁大,又一点点垂下了眼皮。

 

 

“啊,什么嘛,原来是你啊。”

 

 

中原中也歪着头,脖颈抬起一点角度仰视那个男人的脸。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那个人的话语却轻飘飘地落在了他心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有一种感觉,那个男人透过了他,看见了一个别的人。

 

 

那一定是个,过于美好的幻影。

 

 

 

 

 

/

太宰,太宰治。这是那个男人的姓名,如果他没有撒谎的话。

 

 

“和某个品味超差的家伙不一样,我对于欺骗未成年人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太宰治坐在脏兮兮的楼梯上和中原中也肩并肩,伸手一掷,手中的空易拉罐就落进了远处的垃圾桶。中原中也在他身边皱了皱眉头,站起身往垃圾桶走去。

 

 

“一个易拉罐卖给工厂可以换一日元,你最好不要这么随随便便地把它丢掉。”中原中也从垃圾桶里捡出了那个易拉罐,在一旁的墙壁上蹭了蹭就打算把空罐子揣进口袋,头一转就看见太宰治站在他面前,拿了张手帕在他面前。

 

 

“二百日元一条的手帕,送给你。”

 

中原中也抬头用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看向满脸微笑的太宰治,狐疑地打量了一会对方的大脑部位,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那里是不是有点问题?”,不过想想不要白不要,反正易拉罐是太宰治扔的——虽然这原本也是他自己掏钱买的。

 

这么想着,他接过了手帕

 

 

易拉罐擦干净放进口袋,手帕叠好还给太宰治,后者一双鸢色桃花眼含着笑,出人意料地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

 

 

“呐中也,要不要考虑帮我个忙?”

 

 

“报酬是五十万日元哦。”

 

 

 

 

 

/

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委托,但是因为报酬过于丰厚,所以没有拒绝。

 

 

“啊,中也难道担心我会不会毁约吗?”太宰治飘扬着衣角在前面走,语气活泼得有些欠揍,“这方面完全不用担心,我才不是什么讨厌的软体动物,说好的五十万日元就是五十万日元,只要中也能照我说的去做。”

 

 

中原中也跟在太宰治身后,表情异常地不爽。

 

 

他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那种过于熟稔的口吻和过于亲密的称呼也让他鸡皮疙瘩起了一波又一波。

 

 

但很奇妙的就是,他对太宰治这个初次谋面的男人,提不起任何提防之心。

 

 

这太奇怪了......

 

 

“你在想什么,中也?”太宰治突然停下了脚步,两手背在身后转了个圈面向中原中也,“啊,让我猜猜吧,小蛞蝓这会是不是在想「这个大哥哥到底在干什么呢,这么帅气又.......」”

 

 

“谁会这么想啊混蛋!”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了一百遍“五十万日元五十万日元”才勉强遏制住了自己打人的冲动,转而怒视着太宰治。

 

 

“呜哇不要这么凶地看着我啊中也。”太宰治装模作样地双手捧心,可怜巴巴地看着中原中也。后者看着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如此不要脸不由震惊了一下,然后继续着自己的嫌弃。

 

 

“嘛,不要这么板着一张脸,容易变老哦。”太宰治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这次的任务是去偷一份文件哦,非常非常重要的文件。但是我去的话是不行的,毕竟对方认识我。所以要麻烦中也做点小小的伪装,然后去帮我把文件拿回来。”

 

 

“就这样?”中原中也皱起了眉头。

 

 

“不要太自大,目标可是守备森严,号称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既然雇佣了我,就拿出点信心啊混蛋。”中原中也一脚踩在箱子上的废旧木箱上,笑容恣意而张扬。

 

 

“嗯嗯,相信你相信你。”太宰治毫无诚意地两手举到耳边拍了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中原中也赶紧收脚跟上,这一次他站到了太宰治身旁,侧身问他:“呐,我们以前见过吗?”

 

 

“也许是见过,也许是没见过吧。”太宰治闭着眼睛笑,伸手揉了揉中原中也的头发。

 

 

“你的未来,我的过去,真奇妙,不是吗?”

 

 

 

 

 

/

给出的理由是要等待时机,于是两个人居然无所事事地同居了一个月。

 

 

中原中也坐在凳子上,非常没有教养地把脚搁在了桌面上。他低着头盯着手机,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随着屏幕上赛车的漂移,他耳边的碎发一晃一晃,有细小的汗珠顺着侧脸流下来。

 

 

“所以说,讲过多少次了注意礼貌你这个小蛞蝓,给我坐好了吃午饭。”太宰治端着速食的拉面走过来,一脚踹在椅腿上。中原中也身体止不住地往前倾,手机在他手上抖了抖,屏幕上浮现了“GAME OVER”的字样。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等太宰治把拉面放在了桌子上,他就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揪着太宰治的衣袖不放手:“你他妈的赔我记录!”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晚上就会被我轻轻松松破掉。”太宰治安抚地拍了拍中原中也头顶,然后收获了一个恶狠狠的瞪视。

 

 

这是间简单的公寓,纯西式装修,位置在红砖仓库附近。一个月前太宰治把中原中也带到了这里,然后就这么打打闹闹地度过了一个月。中原中也并不知道太宰治是做什么工作的,只知道每天天刚亮的时候他都会出去一会,回来的时候正好给中原中也带早饭。他的同伴都由太宰治安排着或被收养或被送进了孤儿院,却只有中原中也跟着太宰治。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人的关系彻底从雇主雇员变成了领养和被领养的关系,现在中原中也出门楼下的老爷爷都会笑着问候一句:“你哥哥今天好像又很忙啊?”

 

 

每当这个时候,中原中也不知道怎么和老爷爷解释他养我是让我给他卖命而不是我哥哥,又不好意思无视老人家的问话,于是只好乖乖地俯下身子轻声细语地说对对对,他忙工作忙研究,所以我要去买菜啦爷爷再见。

 

 

他坚信太宰治一定听到了他和老爷爷的对话,因为他继续往下走的时候,清楚地听到了身后有压抑着的笑声。

 

 

“对了中也,文件明天会保存在红砖仓库后面的办公室里,轮到你上场了。”太宰治一边吸溜着拉面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中原中也闻言顿了顿手上的动作,然后继续吃他的面。

 

 

并不是怕死,也不是害怕任务失败。只是少年人一点小小,小小的担心而已,无关痛痒,但是足够致命。

 

 

我把那份文件拿回来之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

任务比想象的容易很多,因此只是腹部受了一点枪伤就安全回来了。

 

 

“中也,没问题吧?”

 

 

“小意思,以前不是没被人用刀子捅过。”

 

 

“所以说蛞蝓就是没脑子啊,这两种伤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暗巷里奔跑,身后零星传来子弹出匣的声音。跑了一段太宰治回头捂住了中原中也的嘴,抱着人闪进了巷子尽头一个隐秘的凹陷。那大约是个狗洞,不大不小地开在墙边上。层层叠叠地木箱子掩盖了阳光,也遮住了追兵的视线。

 

 

中原中也在太宰治怀里蜷缩着,大片大片的血迹染红了他的上衣。太宰治抱着中原中也,在他耳边轻声说:“有点疼,你忍着点。”

 

 

太宰治拿出了一把银色的小刀,眼明手快地把子弹挖了出来。刀尖戳进肉里的时候中原中也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大滴大滴的汗珠随着刀尖的拧转滚落在地上,砸起片片尘土。

 

 

弹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细响,太宰治快递从自己脖颈上解下一段绷带缠在伤口的位置。中原中也本能地想要拒绝这带着体温的包扎,奈何因为失血过多提不起力气,只好任由太宰治动作。

 

 

“......脏不脏。”

 

 

“说过多少次了我的绷带都是因为习惯,就像你天天喜欢蹲在凳子上一样。”太宰治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还有闲情致逸给绷带打了个蝴蝶结。要不是他向来偏凉的手掌这会也在细密地冒着冷汗,中原中也还真以为这个人有多么冷静。

 

 

不,他确实很冷静。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从怀里拿出薄薄的两张纸。太宰治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过,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

 

 

“原来如此。不,应该说果然如此嘛......从这个时候开始,那么......”

 

 

太宰治突然转过身,不顾中原中也惊骇欲绝的目光就把人打横抱起,沿着提前规划好的撤退路线离开了小巷。

 

 

回家,上药,换衣服。中原中也捂着肚子躺在床上龇牙咧嘴,太宰治坐在床边上一点点把毛巾的血水拧进盆里。过了好一会他把毛巾随意搭在盆边上,单手托腮看着中原中也。

 

 

“呐中也,我要走了。在此之前,陪我上街逛一逛吧。”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没有询问太宰治离开的原因也不心疼自己的伤口。他用手肘支撑着自己,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笑盈盈的太宰治。

 

 

“好啊。”

 

 

 

 

 

 

/

因为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所以只是套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连帽衫就到了附近的商业街闲逛。

 

 

“明明才三个小时而已,蛞蝓的生命力可真是顽强啊。”太宰治仗势欺人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脑袋,身为伤员无法立刻还击的中原中也咬了咬牙,两手插兜暗戳戳捂着伤口不说话,只是瞪着太宰治。

 

 

“好啦好啦,我们都要分别了不要这么凶啊小矮子。”太宰治两手摊开叹了口气,继续蹦蹦哒哒地往前走。得亏他脸好身材好,不然这会估计已经被扭送神经病院,“临别礼物,中也想要什么?”

 

 

“随便你。”中原中也有点恋恋不舍地盯着太宰治的后脑勺看。他还是讨厌这个脑子有坑想法有毒的家伙,要说留恋的话,大约只是对这个家伙所代表的“平凡生活”这一象征意义而已。

 

 

太宰治走了,自己有要回到原来那种生活状态去了吧。白濑柚杏他们已经有了归宿,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想什么?”

 

 

太宰治转过身冲着中原中也笑,后者愣了愣,摸摸鼻子什么话都没说。太宰治笑出了声,然后走到了中原中也面前拍了拍他的头。

 

 

“这个给你,之前就办好了,正好现在想起来。”太宰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塞进了中原中也手里,“从今以后就是有身份的人啦,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中原中也惊讶地看着手上的身份证,然后无声地攥紧了那张意义重大的卡片。

 

 

“为什么又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中也也不会长高了。”太宰治笑嘻嘻地脚步一转就缩进了一家店铺,躲过了中原中也的一记飞踢。没过两分钟他从店里走了出来,再次拍了拍还在低头研究身份证的中原中也的头。

 

 

“临别礼物,正好是十万日元。”

 

 

太宰治把一条黑色的choker围在了中原中也脖子上,在后者疑惑目光中耸了耸肩。

 

 

他牵着中原中也往前走,绕后人流避开大街。一路上他都紧紧抓着中原中也的手腕,脚步快速而坚定。

 

 

“其他孩子的安置费是十五万日元,房租是三十万日元,一日三餐是十万日元,新衣服是五万日元,呐中也,最开始我们说好的报酬是五十万日元吧。”

 

 

太宰治在一条小河边猛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扶着因为惯性踉跄的中原中也的肩膀,鸢色的双眼中有灼灼的光彩。

 

 

“多出了十万日元啊中也,下次见面要记得还给我哦。”

 

 

“哈?”

 

 

“如果中也不还钱的话,就是骗子!小气鬼!丑蛞蝓!”

 

 

“你说谁.......”

 

 

“所以说中也,一定要来找我啊。”

 

 

太宰治低头搂着中原中也的肩膀,吻了他的唇。阳光倾泄在他们身边的河面上,散射出鳞次的金光。

 

 

“从一开始,一开始就想这么做了,中也。从一开始。除了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做。不过,下次见面再说吧。”

 

 

“拜拜,小蛞蝓。那间房子你还可以住上两个月,好好照顾自己——虽然好像轮不到我来说。”

 

 

“再见。”

 

 

嘴唇上的突然袭击让中原中也突然愣了神,他怔怔地看着太宰治半垂着眼皮,用一种深邃的,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他听见了太宰治的声音,却无法准确地理解这一切。

 

 

“太宰......”

 

 

太宰治最后把一把银色的小刀塞进了中原中也怀里,一把把他推开,张开了双臂向后倒去。

 

 

水面的平静被打破,四溅的水花蘸着金色的阳光,落在中原中也冰蓝色的眼睛里。

 

 

他的世界再没有了太宰治。

 

 

 

 

 

 

“是中原君吗?”穿着白色大褂的半长发男人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抱着黑色托盘站在沙发旁边笑,“太宰君和我提过你。”

 

 

“......他怎么说?”

 

 

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捧着茶杯,任凭朦胧的雾气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的神色无悲无喜,好像没有听到太宰治已死的消息。

 

 

“很有趣也很讨厌的家伙。”自称为森鸥外的医生笑了笑,坐在了中原中也对面。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中原中也低头喝茶,额前的橘色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森鸥外却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在笑。

 

 

“那么中原君,按照太宰君的遗言,有一件事得麻烦你。”

 

 

森鸥外笑着看向中原中也,沙发上的男人戴着黑色的礼帽穿着得体的西装,刀削斧凿的脸庞精致又漂亮。冰蓝色的眼睛了含了万千风霜,却明亮如初。

 

 

“麻烦你,去还一下钱。”

 

 

 

 

 

 

中原中也躺在狭小机舱里闭上了眼睛,觉得不仅太宰治脑子有病,传达这个消息的森鸥外和真的躺在这个不知道什么玩意里的自己脑子都有病,而且还tm是大病。

 

 

他就搞不懂了七年没见太宰治怎么还这么混蛋,虽然对于太宰治来说只是过去了一周而已。就算如此他难道就不会考虑中原中也可能已经把他这个人忘了或者不放在心上了?果然臭青花鱼就算死了还是散发出一股子腐烂的恶心味道。

 

 

但是他得去找个答案,关于七年前的相遇,关于七年前的离别,关于七年前的,那个吻。

 

 

“太宰君确实已经死了哦,对于我们来说。现在就必须麻烦中原君去找没死亡的太宰君还钱了。”

 

 

“那么,时间机器即将启动,设定时间是在一周前,太宰君刚从这里离开,你可以在路上截住他。”

 

 

“记住,不能和除了太宰君以外的人有太多牵扯,否则悖论会杀死一切。虽然你是特别的,但也不要挑战时空规则。”

 

 

“睡一会吧,中也君。”

 

 

森鸥外的声音透过舱壁失了真,模模糊糊在中原中也耳边响起。他无暇思考那突然变化的称呼意味着什么,也无法判断那句“你是特别的”是否是什么特殊含义,只是沉浸在浩浩荡荡的睡意中。

 

 

再见面,我一定要把你的牙打掉,你这条混蛋青花鱼。

 

 

中原中也失去了意识,时空在他身边扭转,送他前往不知名的彼方。

 

 

 

 

 

 

 

 

/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横滨街头,于是按照记忆向森鸥外的“诊所”走去。

 

 

夏日炎炎,蝉鸣不断。中原中也走在大街上,不由皱起了眉头。

 

 

一周前的横滨,应该是秋天才对。而无论从哪方面看,他所处的时空都是炎炎夏日,暑气从脚下的地面蒸腾至半空,又因海风而无声温和。

 

 

所以什么时光机器,根本就是骗人的吧......

 

 

中原中也如此想着,继续朝前走。拐进小巷再转两个弯,沿着河川走上十分钟就到了森鸥外的“诊所”——中原中也是如此规划自己的路线的。

 

 

可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应该选择河边的路,以至于余光瞥见水里有个人影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地跳了下去。

 

 

当年不知道混蛋青花鱼其实是坐着时光机又回去的中原中也曾经无数次跳进十五岁的那条河流寻找太宰治的踪影,虽然一无所获,不过居然因此锻炼出一身好水性。脱了外套放下帽子他两手并在头顶鱼跃入水,快速游到水中央把那人从水里捞起来搂在怀里,然后转身往岸上游。他急得连气都喘不匀,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发尾也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怀里的人明显还是个孩子,身形纤细甚至有些病弱感,被中原中也单手搂着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软绵绵地趴在了中原中也肩头。

 

 

好容易靠了岸中原中也把救上来的孩子往地上一放打算开始急救,他伸手一抹脸上的河水,然后看着那孩子的面容,愣在了原地。

 

 

冰凌的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滴在地上,滴在那孩子的眼睫上。中原中也抿了抿唇,最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啊,什么嘛,原来是你啊。”

 

 

十五岁的太宰治睁开了双眼,鸢色的瞳孔不带任何感情,直直地注视着中原中也。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在我面前跳下去了,所以我要把你捞上来。”

 

 

 

 

 

 

/

虽然获救但是一点也没有感恩之心甚至已被打扰了完美的自杀为由索要补偿的小鬼,真的很讨厌。

 

 

中原中也对着十五岁的太宰治咬牙切齿,碍于成年人的面子却不好意思像七年前一样说动手就动手,只好拿着自己的帽子和外套一言不发地往干洗店走。

 

 

“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知道。”

 

 

“诶,但是你的眼睛说你认识我哦。”

 

 

“小孩子拿来这么多话,给我乖乖待好了,一会我带你去见你家大人。”

 

 

“我都和你一样高了,要是我是小孩子,那你岂不也是小孩子?”

 

 

克制,克制,对方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中原中也停下了脚步,认真地凝视着满脸微笑的太宰治。十五岁的孩子右眼缠了层层的绷带,因为浸了水而微微发涨。他耳边的碎发还在滴水,像是扭曲地海藻贴在他的脸上。换个人这会大约丑得惨绝人寰,奈何太宰治生得好,就算形容狼狈也透露着一股子清冷的柔弱,让过路的女性频频回首,发出小声的惊叹。

 

 

这可真是——

 

 

欠揍极了。

 

 

中原中也板着一张脸一脚踹上了太宰治的大腿,没用多少力却足够让太宰治踉跄后退,捂着腿再起不能。

 

 

“离我远点小鬼,对待长辈记得用敬语知道吗?”

 

 

太宰治单腿跳了两下才缓过来,瘪着嘴呼了两口气开口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前——辈——”

 

 

“中原,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大踏步继续往前走,太宰治三两步蹦跶着跟上,站在中原中也身边抬手在中原中也的头顶比划了两下,叹口气说道:“但是你和我一样高啊,看上去也和我差不多大。要不委屈一下我,我们俩算平辈怎么样?”

 

 

“中也。”

 

 

中原中也猛然顿住了脚步,然后在太宰治狐疑的目光中收住了自己的表情,继续前行。

 

 

他有很多的事情想找二十二岁的太宰治问清楚,眼前十五岁的太宰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也不想面对这个孩子。

 

 

十五岁的太宰治什么答案也给不了他,然而身上那股子讨厌的气息却丝毫未减。

 

 

简直要命。

 

 

一路无话,两人到了干洗店。中原中也在路边找了家服装店随便买了身休闲服换好。把湿衣服全都丢进了洗衣桶。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椅子上发呆,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森鸥外告诉他时光机器在他完成既定目标后就会出现,届时他自然会知道如何去寻找。

 

 

他又想起了七年前那阳光下的奔跑,想起那条河那个人。这副场景被他回忆了无数遍,他甚至可以说出那一天河边草丛里有几只蟋蟀在蹦跳。

 

 

可只有那个人的脸和那个人的声音,俱是模糊的。

 

 

他只记得时空浩荡,太宰治让他来找他还钱。

 

 

中原中也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里面的六十万日元因为浸了水已经变成了一片一片的棉花糖。他掏出钱包把纸币拿出来晒,六十张涩泽荣一湿答答地黏在一起,一点点地滴着水。

 

 

中原中也把最中间还算干燥的十张抽了出来,剩下的五十万日元摊开了一点放在地上晾。太宰治安静地坐在一边,定定地看着地上皱皱巴巴的纸币。

 

 

“为什么不直接把它们扔掉呢?”

 

 

太宰治趴在椅子上,被露出的鸢色左眼带着一点笑意,无端让人一寒。

 

 

“这些东西,丑陋,无用,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吧?为什么不丢掉呢?为什么不让它们去死呢?说不定这些东西也不想这么苟延残喘下去,为什么还要把它们皱皱巴巴地留下来?就算晒干了也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是更加皱皱巴巴而已。”

 

 

中原中也转过头,俯视着太宰治。过了一会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对着太宰治说:“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还是钞票,晒干了还能用。虽然皱皱巴巴,虽然无法复原,但还可以用,这就足够了。”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两手往前一伸趴在椅子上像条青花鱼一样不动弹了。

 

 

中原中也继续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如果提前知道掉进水里的那个人是太宰治他一定会转身离开顺便大笑三声,找家居酒屋好好庆祝一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自动干洗店里,狼狈地整理头发。

 

 

和一个发结奋斗了半分钟,牺牲了两根头发中原中也终于获得了胜利。松了口气中原中也回头一看,却没有见到太宰治的影子。

 

 

地上的五十万日元也不见了。

 

 

中原中也猛然起身往外走,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他分开人群穿过街巷,在路人诧异的眼光中奔跑。

 

 

他到了半小时前的那条河川,看见太宰治一个人坐在河边草坡上。水流潺潺,隐隐有黄色的纸片浮现。

 

 

 

 

 

 

 

/

因为讨厌鬼的任性举动,所以现在沦落到了经济上十分拮据的地步。

 

 

中原中也简直恨死了十五岁的太宰治。他小时候穷惯了,就算后来被兰波收养过了一段优渥生活也没能奢靡成宴会上那些挥金如土的少爷,更何况兰波死后他在法国一手打理整个公司,钱都是亲手挣的他现在好心疼。

 

 

倒不是吝啬,高定名酒他也买。只是这种无意义的浪费,因为太宰治的浪费让他恨不得当场把人按在地上一顿暴打。但看着那人还没长开的,甚至有些婴儿肥的脸,他只好十分憋屈地克制自己。

 

 

“你不觉得,这些纸片漂在水里好看多了?”太宰治丝毫没有葬送巨款的自觉,依然笑着看水,“嘛,像中也这种漆黑的小矮人肯定不懂。”

 

 

“你不是和我一样高吗?说谁矮呢。”中原中也叹口气接受了现实,倒在草坡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我还可以长,中也绝对不会长了吧?”

 

 

“放屁,老子还在生长期。”

 

 

“呜哇好凶,真是个糟糕的大人。”

 

 

时至黄昏,阳光敛了暑气,温柔地擦亮了大地。橘红色的云层在蔚蓝的天空上安静地燃烧,一层一层堆叠出浓重的色彩。

 

 

“为什么要把它们扔掉?”

 

 

“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就不漂亮啦。中也不觉得吗,皱皱巴巴的,不如落进水里。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啊,居无定所,流无定形,可以包容一切丑陋和不堪。”

 

 

“你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

 

 

“不,我是这么看待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又虚假又恶心,榨出来的几滴美好都是诱人的毒苹果,吃下去就会遭到背叛。所以说待在水里多好,让我赶紧从这个氧化的梦境里醒过来吧。”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伸手拉着太宰治的衣服强制他躺在自己身边。他伸手去揉太宰治的头发,这个人的手也冰凉眼也冰凉,手指触碰到的头皮却还有点温度。

 

 

“你是打算靠这种方式来让我长不高吗?”

 

 

“嗯是啊,让你永远都只有这么高。”

 

 

“梦里什么都有哦。”

 

 

“是啊,梦里什么都有。”

 

 

中原中也拧过太宰治的头,枕着青青草地和太宰治对视。他冰蓝色的眼睛映出天空上流霞的光彩,像是团簇的火焰,灼灼明亮。

 

 

“梦里什么都有,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无论是善意恶意好事坏事,都是存在的。苹果很好吃,有毒也没关系,总会有人来救你的。”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

 

 

“因为独一无二,因为无可替代。你可能不太喜欢那个人,但是很多事情非他不可。”中原中也看着十五岁的太宰治,看着十五岁的自己。他隔着时光隔着岁月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安慰那个没有生存目标而在小巷里徘徊的少年,开导因为过于寂寞而寻求解脱的少年。

 

 

“人类是很无聊的生物,愚蠢又可恶。”太宰治眨了眨眼睛,语气放得很轻很轻,像是羽毛拂过了大提琴,“看见橱柜里的玩具装出走不动路的样子,大人们就会开心,说这孩子真是可爱。长大一点装出喜欢看书的样子,大人们就会开心,说这孩子真好学。走在路上的夫妻貌合神离,街头打闹的同伴各怀鬼胎。这样的世界这样的梦,为什么还值得活下去?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死嘛,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啊。”中原中也亲了亲太宰治的额头。他不喜欢太宰治的看法,甚至感觉到有点恶心。可面对这个孩子澄澈的眼睛,他却诡异地心软了。

 

 

没关系的,劝劝这个孩子吧。

 

 

“人类就是愚蠢又可笑,不断犯错,不断造孽。但是啊,就是这样才是人类,不停地努力不停地探索,直到最后的最后。”

 

 

“这样才好啊,什么都可以体会到。如果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那么活着才是真的没有意义。除了结果,还要看到过程。”

 

 

他说的话太宰治听进去了吗?他会有所改变吗?

 

 

中原中也用手一寸寸描绘太宰治的皮肤,抚摸他的眉骨和眼骨。少年的脸还有点稚气未脱的婴儿肥,摸到侧脸的时候他不由加大了点力度,按出浅浅的凹陷。

 

 

“继续看下去吧,可能会失望,可能会受伤。但是,继续前行吧。”

 

 

“我等你。”

 

 

太宰治并没有产生任何本质上的改变,他十五岁时见到的那个太宰治,笑容温暖明亮,眼睛却是冰冷的。

 

 

“等什么?”

 

 

但是啊,他还是好好地活到了二十二岁,然后给了十五岁的中原中也,新的生存方式。

 

 

“等你把那五十万还我。”

 

 

说到这里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开始是轻声地笑,然后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抑制不住。太宰治躺在他身边看着二十二岁的成年人笑得身子都蜷起来,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然后不知怎的,他也笑了起来。笑声抑制不住,随风飞出去好远好远。

 

 

“好啊。”太宰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笑到眼睛里都有亮闪闪的光,“我去找你,等我自己赚钱了,我就去找你。”

 

 

“那就这样吧。”中原中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从草坡上坐了起来,“回去吧回去吧,别让我的衣服被别人拿走了。”

 

 

 

 

 

 

/

因为某个小鬼不想回家,所以不得不请他吃了晚饭还和他住了同一个宾馆。

 

 

中原中也十分嫌弃地看着倒在床上的太宰治,上前把人提溜起来丢进了浴室。

 

 

太宰治跪在铝制的浴缸里两手扒着浴缸边,委委屈屈缩成一团只露个头在外面,可怜巴巴地看着中原中也说:“呐中也,你帮我擦背呗。”

 

 

中原中也一边收拾地上的绷带一边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他把废旧绷带团成团拿在手上,一脚踩在浴缸边上凶巴巴地回应道:“闭嘴,你都几岁了还不会自己搓背?”

 

 

太宰治在浴缸里打滚,但是地方太小了他施展不开,于是水花四溅,让他看上去像条垂死挣扎的青花鱼。中原中也生生给他逗笑了,看到自己衣服上的水花时又黑了脸,拧着太宰治的耳朵骂他,太宰治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把搓澡巾递给中原中也。

 

 

最后中原中也还是给太宰治搓了个背,还给他揉了洗发液抹了沐浴乳。一时间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就像个老妈子,任劳任怨地照顾耍性子的小少爷。

 

 

青花鱼小少爷又被按进了浴缸,这次他自己乖乖地把浴盐倒好,然后继续眨巴眨巴眼睛问:“中也,你不来泡澡吗?中也果然是蛞蝓吧,碰到盐就会化掉。”

 

 

“你区区一只青花鱼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中原中也懒得和太宰治计较称呼问题,他对着镜子认真刷牙,偏头吐出一口泡沫,“赶紧泡完我要泡,赶紧泡赶紧睡觉。”

 

 

“啊,中也过来一起泡呗。难道说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

 

 

中原中也敲了敲小兔崽子的头让他滚蛋。

 

 

最后中原中也费尽千辛万苦把太宰治赶到床上睡觉,自己回到浴室的时候发现太宰治可能是想把自己腌成一条咸鱼,宾馆提供的浴盐都被他一次性倒进了浴缸。

 

 

中原中也很想骂娘,但是咸鱼已经在外面睡着了。于是他只好捏着鼻子冲了个澡,自己给自己擦擦背。对着一池子绿水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非常心宽地躺进了池子。

 

 

水有点凉了,于是他打开龙头放水。水流从他肩膀旁边注入池子里,有点烫。

 

 

中原中也打了个哈欠,他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晚上有时睡不着在阳台上看星星。横滨的空气很好,夏日的夜晚仙后天蝎都一清二楚,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星星,把深色的天空装点的闪闪发亮。

 

 

太宰治耷拉着拖鞋走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腰把下巴垫在他头顶上睡眼惺地问中也你怎么还不睡啊。中原中也两肘撑在栏杆上捧着自己的脸仰头看星星,背后突然靠近的热源让他浑身一颤,然后不自觉地向温暖靠近。

 

 

真是漂亮的星星啊中也,你喜欢吗?太宰治在他耳边低语,中原中也点了点头说我挺喜欢的。

 

 

其实那个时候他觉得他的命可能会搭在太宰治的任务里,所以想得十分的开。想打游戏就打游戏,想吃蛋糕就吃蛋糕,想要一个拥抱,就缩进太宰治的怀里。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太宰治是怎么看自己的呢?

 

 

中原中也穿着浴袍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出浴室。房间的窗户旁有桌椅,他坐在椅子上等头发晾干,单手托腮看着太宰治的睡颜。

 

 

大概就像现在这样吧,看见了过去的他也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以一个七年之后的视角领会着时间的神奇。

 

 

我们还会相遇,还有以后。

 

 

 

 

 

 

/

第二天早上因为想给青花鱼买点螃蟹于是索性带着最后的钱出门买早餐。

 

 

中原中也拎着袋子往回走,袋子里的饭团还发着热气。他的脚步沉稳坚定,却在一家药店旁停下了脚步。

 

 

他犹豫片刻,然后走了进去。两分钟后他手上多了一袋子绷带身无分文。回到宾馆他发现太宰治还在睡,于是笑了笑把东西都放好拿着水壶去卫生间接了点自来水开始烧。电水壶开始工作发出嗡嗡的声音,中原中也本想着找个东西把太宰治的耳朵捂住,就在这时他一偏头,看见了一扇白色的门若隐若现。

 

 

“到了离开之时,时光机会为你打开一扇门,只有你能看见。”

 

 

“请务必在门稳定的那一瞬间进入,不要错过,否则一切都会被放逐到时空之外。”

 

 

森鸥外的叮嘱在耳边响起,中原中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于是他把饭团摆好在桌子上,抓起桌上的便签龙飞凤舞地写下了点什么,然后走到太宰治床边,低头亲了亲那孩子的额头。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色的小刀放在床头柜上。就在那时虚幻的门白光大闪,中原中也快步走了进去。临走前他回头一瞥,看见太宰治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在房间里寻找中原中也的踪迹。

 

 

很显然,除了那个热乎乎的饭团和一张“好好吃饭,记得还钱”的便签,他什么也找不到。

 

 

 

 

 

 

 

 

 

中原中也从舱室里坐起身,森鸥外依旧穿着那身白大褂,笑着看向中原中也,问道:“你见到太宰治了吗?”

 

 

“......见到了,不过好像出了点问题。”中原中也抚摸着时光机的边缘,眼神复杂又明亮,“我见到了十五岁的太宰。”

 

 

“原来如此,不,果然如此吗?”森鸥外单手抱臂,拇指和食指扣住了自己的下巴呈思考状。

 

 

“你知道吗中也君,太宰君一周前的时间穿越,其实只需要回到三年前就可以了。但是太宰治君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修改了时空坐标,把自己投放到了七年前。”

 

 

“太宰君是为了找一个七年前不告而别的男人,才到我这里帮忙研究时光机器。也是因为要找那个男人,才冒险修改时间的。”

 

 

“现在看来,已经找到了啊,中也君。”

 

 

“是嘛。”

 

 

中原中也两手一撑从舱室里跳了出来,落地的时候他用手按住自己的帽子,额前碎发简单遮挡住的冰蓝色眼睛中有明亮的光彩。

 

 

“我也是为了寻找一个混蛋的男人,才一直追查到现在的。”

 

 

“结果完全是两个人的无用功啊。”

 

 

森鸥外两手摊开,耸了耸肩。

 

 

“啊,完成了一次毫无意义的穿越呢。”

 

 

一周前太宰治从舱室里坐了起来,苦恼的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森鸥外站在一边把他拉了出来,问道:“情报拿到了吗?”

 

 

“没有拿到最新版本,但是原始的母版看到了。虽然有很多模糊的地方,但是可以推测大概。”太宰治借着森鸥外的力站了起来,在地上蹦哒了两下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方向感,咋咋呼呼地低喘着,“呜哇好晕好晕,森先生我想吃螃蟹。”

 

 

“蟹肉罐头冰箱里还有,一会给你拿。”森鸥外对自己养大的这个孩子在小事上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比如一日三餐都有蟹肉参与,比如对那个坐标修改的默许。

 

 

“多谢。”

 

 

“话说回来,你见到中也君了吗?”

 

 

“.......见到了。”

 

 

太宰治笑了起来,鸢色的眼睛里久违地亮起了光。

 

 

“您也会见到他的,很快,我的蓝宝石。”

 

 

 

 

 

 

 

“啊,这样吗。”森鸥外坐在沙发上,挺着背翘着腿,食指在沙发扶手上一下下地叩击,“也就是说一周前太宰君见到了你,而你刚才又见到了太宰君。两个人互相在以二十二岁的身份去见了十五岁的对方,链接点是六十万日元......”

 

 

“我不明白。”中原中也看着森鸥外,十指交叉放在身前。他似乎正在努力措辞,思考如何描述这因为时光机而扭曲的一切,“我是因为见过太宰才找到这里,太宰是因为见过我才修改了坐标。我们两个人,谁才是因谁才是果?”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森鸥外摊开了两手,嘴角微微勾起,“不过有一点,我给中也君设定的坐标是一周前没错,但是中也君却回到了七年前。恐怕并不是什么机器的问题,而是时空的规则需要你这么做。”

 

 

“你和太宰君两个人的交错相遇在时空中拧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无始无终,任何东西陷进去都再也出不来。太宰君为你花费了六十万日元,你为太宰君花费了六十万日元,很难说这是某种巧合。毕竟凭空多出或者少了六十万日元还是会有偏差,所以能消化这份偏差的,大概只有莫比乌斯环上的你们了。”

 

 

中原中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嗓子问道:“我临走之前,给了太宰一把银色的小刀,是他当年送给我的......”

 

 

“那把小刀就是陷入莫比乌斯环的蚂蚁,无论怎么爬都找不到出口。”森鸥外伸手比划了一个类似于椭圆的形状,“修改时空的代价,你们已经支付掉了。嘛,不管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都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是谁想出来的?

 

 

中原中也也不知道。太宰治把小刀塞给他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他把小放在床头柜上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到最后两个人的心有灵犀,成就了一个无限的循环。

 

 

等会,心有灵犀是什么恶心的词汇,呸呸呸。

 

 

“那么,中也君。”

 

 

森鸥外站起身,定定地看着他。

 

 

“做为莫比乌斯环的一部分,你愿意去救对我们来说已死的,莫比乌斯环的另一部分吗?”

 

 

“......好啊。”

 

 

 

 

 

 

 

被灌输了一脑袋奇奇怪怪的理论,然后再次躺进了时光机。

 

 

“这次的坐标是一年前,拜托中也君以素人的身份在那个地下组织潜伏,直到一周前。”

 

 

“我们的情报是太宰君被迫喝下了毒酒,尸体不明去向。麻烦中也君把那杯毒酒换成安眠药,然后带着太宰君去法国避难一周。”

 

 

“这次耗时很长,危险系数也很大。但是,拜托了。”

 

 

中原中也做好了根绳圈把头发绑了个短马尾,礼帽找了个地方随意一丢。

 

 

“能拯救太宰君的,只有你这样的,因果扭曲之人了。”

 

 

“你好,请问你们死屋之鼠需要帮工吗?”

 

 

“好啊。”

 

 

 

 

/

一周前,太宰治走出了名为诊所,实为研究室的地方,两手插兜慢悠悠地往外走。

 

 

他将要去赴一个挑战,一个和横滨生死存亡有点关系的挑战。对方的谋划不在他之下,于是他需要一个外援,一个从没有人知道的外援。

 

 

“第二次委托,中也。如果你成功了,我就把「太宰治」这个人的全部都交给你。”

 

 

他低声呢喃,对着空气说话。他伸出手想要隔着时空,抚摸什么人的脸庞。

 

 

“再和我说一次吧,那些大道理。来向我证明吧,怎么样活下去。”

 

 

“我等你。”

 

 

他坐在长桌对面,和戴帽子的俄罗斯人下一盘棋。那个人想要时光机,太宰治想保全横滨。他们互相博弈,把性命都压上去。

 

 

“那么,武装侦探社,和那间小诊所中的一个,放着时光机吧?”

 

 

俄罗斯人两手搭在一起托着下巴,歪着脑袋露出和善的笑容。太宰治也冲他笑,两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相似。

 

 

他交出了一个假情报,建立在七年前的那份文件上,让谎言变得有理有据。俄罗斯人思考了一会,请他喝了一杯酒。

 

 

端酒上来的是个矮个子的青年,他低着头用白色的托盘端上一杯威士忌,脑后橘色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太宰治看都没看一眼,喝下了那杯“毒酒”。

 

 

委托完成,中也,带我走吧。

 

 

 

 

 

“我想吃螃蟹,长脚蟹。”

 

 

太宰治躺在沙滩上,头枕在中原中也的大腿上。他戴着黑色的太阳镜穿着花花绿绿的沙滩裤,修长的两腿交叠在一起,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你昨晚上才喝了我酒柜里的帕图斯,今天你还活着已经是我仁慈的表现,你还想怎么样?”

 

 

中原中也拿着一把黑色的小刀正在削苹果,闻言他对天翻了个白眼,直接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了太宰治的嘴里。他难得没穿西装,而是穿了一件简单的工字背心和灰色沙滩裤,在遮阳伞下吹海风。

 

 

这里是法国南部的一个小海岸,两年前被中原中也买下来当自己的度假地之一。一周前他拖着太宰治的“尸体”离开了死屋之鼠,拿着太宰治的电话联系上了自己的秘书。他的秘书知道自己老板终于在日本找到了要找的人差点没在电话那一边跳起来,火急火燎地给两人安排了专机送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到这片海岸度假。

 

 

“嘛,按时间算一算,现在中也已经找到森先生的诊所了吧?然后就会坐上时光机去诱拐十五岁的我,啊——”太宰治把苹果拿在手上咬了一口,摆着一副毫无诚意的忧伤表情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他妈的可给我闭嘴吧。”中原中也用小刀拍了拍太宰治的侧脸,吐出的音节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在那个鬼地方待了一年,一想到你这个混蛋其实就在两条街开外我就想去弄死你你知道吗?”

 

 

“辛苦了辛苦了。”太宰治的语气依旧欠揍,他侧过身看着中原中也阴沉的脸色,心情颇佳地笑了起来,“嘛,毕竟修改森先生他们已知事实的,只有中也这样的因果扭曲之人。而能被中也拯救的,也只有我这个莫比乌斯环的另一部分。”

 

 

“听起来真是让人火大。”

 

 

“同感。”

 

 

太宰治在沙滩上蠕动了两下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伸手拽住了中原中也的衣角扯来扯去:“呐中也,刚刚你用小刀拍我的脸,苹果汁都沾上去了。”

 

 

“哦。”

 

 

“快帮我清理一下啊中也,中也中也中也——”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给我闭嘴啊混蛋青花鱼。”

 

 

中原中也低头,亲了亲太宰治的侧脸。

 

 

“呐中也,明天我们回横滨吧。得和森先生报告一下。”

 

 

“哦。”

 

 

“对了对了,我还要带你去武装侦探社看看,那里才是我工作的地方。”

 

 

“哦。”

 

 

“中也,你还有好多好多二十二岁的事情没有告诉我呢。”

 

 

“哦。”

 

 

“啊太绝情了,啊我要死了。”

 

 

“那你快去死吧。”

 

 

太宰治抬起头,鸢色的桃花眼含着笑亮着光,与中原中也对视。

 

 

“中也又救了我呢。所以说,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中原中也不屑地冷哼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求包养就求包养,哪来这么多废话。”

 

 

 

他们在十五岁结下羁绊,却在七年后第一次正式相遇。时空拧结成环,牢牢套住了两个殊途同归的少年。

 

 

现在他们已经相遇了七天,却已经相爱了七年。并且,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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